當今中國經濟最重要的特點是其快速變革。助推中國經濟變革的企業家是誰？他們在怎樣的環境發揮作用？又能否持續下去？

研究經濟變革就是研究經濟活動參與者的行為。現假定他們都是追逐經濟利益的理性經濟人，他們的行為可以理解為：在有限資源限制下實現利益最大化。不過，本文只是定性而非定量假設。雖然可用一些重要指標衡量經濟增長，如真實國民生產總值，但我不能也不準備以量化方式描述中國經濟改革。我會用經濟思想解釋和預測經濟改革，並提出改善經濟的政策。

私營企業高效率、高產值

我常指出，國家能享受經濟快速發展的三個主要因素是採納市場經濟、有充分的人力資源、處於經濟發展的初期，這些是必須與充分的條件。實行市場經濟的重要性可從中國近60多年的歷史觀察。實行計劃經濟時期，經濟發展緩慢，1978年經濟體制改革以後，GDP 增速才能在30年之間增至平均每年約9.4%。發展中國家能夠引進和利用世界先進的技術改進生產速度，像美國這樣先進的國家，GDP 每年平均增加的速度不會多於2至3%。

根據《2014年中國統計年鑒》，2013年中國工業總盈利是48,232億元，其中國營企業佔4,031+7,435 （後者屬有限責任公司）= 11,466億元，私營企業佔20,876+12,300 （後者屬有限責任公司）= 33,176億元，約等於國企的2.9倍。（註：因有少數它類企業，國營企業和私營企業之總和44,642億元少於48,232億元。）私營企業是有效率並有巨大產值的企業，因此私營企業家是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。

如果企業家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動力，中國人口眾多對經濟發展更有利。經濟發展是由少數，像200位最精明的企業家推進。中國的人口多於美國四倍，從中選出最精明的200位企業家會比美國的精明。其次，人口眾多的國家具有廣大市場，能吸收大量企業的產品。世界經濟融合以後，可以說整個世界的市場是每個企業的市場，但因外銷需要運費，通常還要付關稅，國內有一個大的市場是對企業有利。

中國企業家多白手起家

假設是企業家助推變革，他們的才能各不相同，但都是白手起家，這是中國企業家的主要特徵。1980年代早期，中國普遍貧窮，有潛能的企業家都處於同一起跑線，都沒有財產繼承。

2015年福布斯“全球富豪榜”，中國佔251位，這一水平僅次於美國，美國有540人位列榜上。中國企業家從事的領域包括飲料、飼料、零售、電池、電動汽車、房地產等，這說明各個領域都成功。我對台灣和香港兩位企業家印象很深：台灣的王永慶和香港的李嘉誠。他們沒有受過太多教育，而且都從低工資工作做起，但有卓越的經商技巧和判斷力。中國許多領軍企業家也是這樣。

企業家成功的三個主要因素是天才、努力、教育。天才是最重要。有了天才，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也可以十分成功。鮮明的例子是王永慶、李嘉誠和民國初年廣東省金融界領導、當了20多年廣州商會會長家父鄒殿邦（家父簡介在網上可見於筆者著《民國初年廣東省的財政與金融。》）。努力與苦幹當然重要，這不限於企業家。教育的重要性可以從願意攻讀 MBA 與 EMBA 的人數看出來。選擇其他職業如行醫，當教授或當體育健將都需要受過良好的教育或訓練才會成功。

成功企業家的思維與成功經濟學家的類似。第一是選出和認識重要的問題。第二是找出簡單的解決方法。領導美國蘋果公司的企業家 Steve Jobs 認識市場的需要，發現最簡單而別人沒有發現的新功能 ─ 用指頭控制 iPhone。

中國企業家成功例子

談到近年來中國的經濟發展。中國的經濟已度過發展初期的階段，GDP 增加的速度會逐步下降。但是有才能的企業家，只要有眼光發現新市場，有創造能力製造新產品還是能夠像以往一樣推進中國經濟的發展。

幾年前我走訪溫州，了解主宰世界市場的虎牌打火機廠的運營情況。從前，其老闆周大虎是國企的下崗職工，剛下崗時每天只製造一兩枚打火機，後來創建了公司。我到訪時，這家公司已佔據世界四分之一以上的打火機市場。另一例子是施正榮博士。他是物理學博士，1990年代末從澳洲回國後創建太陽能電池板製造公司尚德。五年之後，尚德成了僅次於美國 First Solaris 的世界第二大太陽能電池板製造商，同時施正榮成了當時中國最富有的人；第三個例子是深圳比亞迪汽車公司。創始人兼董事長王傳福於2003年創立，共銷售電動汽車448,400輛。2008年12月，比亞迪向世界銷售首款大批生產的插電式混合動力車 BYD F3DM。同日，巴菲特投資2.3億美元購買比亞迪10%的股份。

第四個例子是王健林。他是今天中國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。根據百度資料，王健林生於1954年，1993年起擔任大連萬達集團董事長，建立萬達商業、文化旅遊、電子商務、連鎖百貨四大產業。截至2014年，其企業資產達5,341億元，年收入2,424.8億元。

無論在哪一個領域，最成功的人必須具有天才。不同事業需要不同天才，科學家、藝術家、音樂家、體育健將的天才表現，是對某種知識或技能的掌握比一般人強；企業家的天才包括了解能力和能應付幻變複雜的市場環境的手段，甚至要預測市場變化。一流專業人才一定要靠一流老師，而天才的企業家可以自學。

最成功的企業家需要在一個龐大的市場中活動。中國地大物博，人口眾多，市場規模大，並允許有才能的企業家發揮本領。有才能的中國企業家還能利用世界市場，把事業擴充到其他國家，像王健林就把企業擴充到美國和其他國家。他在全世界控制成千上萬的銀幕，服務的電影觀眾比其他任何一家院線都多。

中國有無數成功的企業家，雖然並非全部都像王健林那麼成功，但正是他們共同帶動了30多年來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與繁榮。

宏觀調控提供穩定經營環境

根據消費、投資、政府支出對產品和勞務生產進行分類，影響經濟變革的人包括消費者、企業家、政府、提供產品及勞務的工人。我認為最關鍵的變革是企業家推動的經濟創新，或許讀者並不認同，但此文仍可用以解釋和預測中國企業家在變革的作用。

政府對經濟變革起直接作用。本文所關注的是：給企業家提供創新環境的過程中政府所起的作用。中國政府調控宏觀經濟政策，為企業家提供穩定經濟環境。中國不像美國般受獨立立法機構限制，這可能影響中國的宏觀經濟，並間接影響企業家的環境。

最近世界經濟下行，中國卻沒有同樣嚴重的經濟危機，因政府不允許金融機構像美國那樣冒險。在美國，衍生證券的發行者可以創造價值波動非常大的金融資產，但不要求它們擁有充足資本承擔由此帶來的風險。美國金融危機表明，自由交易會導致極端冒險和經濟混亂。中國政府正逐步開放金融衍生品的引入，不論政府還是公民，中國金融衍生品消費者不可能承受那麼大的風險。中國銀行大部分歸國有，儲戶不用擔心存款安全問題，因此銀行系統較穩健，企業家的經濟環境在很多方面比在美國更穩定。

我預測，除非對於企業家的激勵或企業家的才能改變了（這極不可能），又或環境變得不再有利，否則成功變革將會繼續。在各種可能的變革中，最壞的情況是創新的機會消失。經濟學家約瑟夫熊彼特就持這種觀點，他在1947年出版的名著Captalism, Socialism and Democracy強調企業家的出色工作最終會耗盡所有機會，創新的機會終將消失。但是1947年以來，現實已證明他並不正確。

通過企業實現市場機制進化

當世界其他地方經濟停滯時，中國經濟卻在增長。要提出改進建議也很簡單，例如更大限度地開放人民幣。對於官員來說，讓人民幣迅速升值是有風險的，因很多人會發出反對聲音。另一更可行之法是用大量的外匯儲備換取中國經濟發展，如西部發展。不然這些外匯儲備沒有被有效利用。

通過經濟改革，中國政府建立了市場機制。下一步是讓市場機制有更多自由，主要通過企業家努力，實現市場機制的自我自然演進。世界上已有例子，在給予足夠經濟自由情況下，市場機制會自然朝向更合理的方向演變。1920年代，紐約股市在沒有政府參與的情況下自發成立。文化只能緩慢地變化，政府通過改善公民教育，可以提升公民的文化素養。我視此因素為人力資本投資一部分。通過完善教育和醫療系統，取消勞動力轉移的障礙，政府自能改善人力資本的形成。